玻利维亚乌尤尼盐湖（Salar De Uyuni）以“天空之镜”闻名全球，其盐湖表面覆盖厚实的白色盐壳，在雨后积水的映衬下，整个湖面宛如一面延伸到天边的镜子，反射着美丽的令人窒息的景色。在游人眼中，乌尤尼盐湖映照出的是梦幻天堂，但鲜有人知，这片盐湖亦映照出玻利维亚人民在这片贫瘠干旱大地的困苦与挣扎。
乌尤尼盐湖位于玻利维亚高原南部，这里海拔在3000米以上，雨量稀少，气候干旱。尤尼盐湖是由古老的明钦湖（Minchin）在第四纪晚期逐渐退化干涸而成，同时形成的还有位于其北部和北东部的科伊帕萨盐湖（Salar De Coipasa）和波波湖（Poopo）。乌尤尼盐湖面积超过1万平方公里，居南美盐湖群之冠。1976年，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的科学家首次意识到乌尤尼盐湖可能蕴含巨量的锂资源，自此，该盐湖在地质学界备受关注，是全球最大的盐湖卤水型锂矿，仅其单个盐湖的锂矿资源即达到2100万吨，占全球的25%以上。随着新能源产业的兴起，作为储能电池最重要原材料的锂身价与日俱增，成为各国争抢的战略资源，工业大国的视线纷纷投向乌尤尼盐湖。如此看来，乌尤尼盐湖堪比巨大的财富宝库，如果将其锂资源完全开发，玻利维亚将富可匹敌中东石油巨头沙特阿拉伯。但是，玻利维亚自16世纪沦为西班牙殖民地之后，因其矿产资源丰富，饱受殖民者资源掠夺之苦。时至今日，玻利维亚虽已独立自治，但历史的伤痕已留下深深的烙印，挥之不去，使得资源民族主义盛行，对外资参与本国矿产资源开发极为审慎乃至敌对。基于此，玻利维亚开始了自主、坎坷的锂资源开发进程。
2008年，在玻利维亚第一位印第安土著人总统胡安·埃沃·莫拉莱斯·艾玛（Juan Evo Morales Ayma）的推动下，玻利维亚正式开始了对乌尤尼盐湖锂资源的工业开发。根据总统签署的玻利维亚29496号最高法令，在玻利维亚国家矿业公司（COMIBOL）内部设立蒸发资源工业化机构，负责国家的锂矿资源开发；并于同年5月，在乌尤尼盐湖南部开始建造锂矿生产基地——里皮基地（Llipi），耗时一年之久，于2009年8月，里皮基地初步建设完成，但是各项基础设施配套尚不完善，直至2013年1月，一个小型简陋的碳酸锂中试厂才在里皮基地建设完成。
2010年，原隶属玻利维亚国家矿业公司的蒸发资源工业化机构独立，成立玻利维亚国家蒸发资源管理局（GNRE），负责国家锂、钾等蒸发资源的勘探、开采、销售等所有事务。2011年，玻利维亚国家蒸发资源管理局开始着手在乌尤尼盐湖北部的陶卡镇（Tauca）建设实验室，主要任务为气候监测、实验分析测试和碳酸锂提取试验，该实验室于次年建成投入使用。2013年，随着碳酸锂中试厂的竣工，玻利维亚国家蒸发资源管理局开始在波托西省（Potosi）首府附近的拉帕卡镇（La Palca）建设锂电池试生产装配工厂，并于次年2月竣工，开始了锂电池的装配生产试验。
2016年，里皮碳酸锂中试厂完善成为设计碳酸锂年产能3万吨的生产工厂，历时8年，终于产出了第一批可供销售的碳酸锂并销往中国，当年的碳酸锂产量仅为25吨。2017年7月，根据玻利维亚928号法令，国家蒸发资源管理局（GNRE）更名为玻利维亚国家锂业公司（YLB），其职责不变。该年度里皮工厂碳酸锂产量近百吨，销售60吨。2018年，里皮工厂生产碳酸锂250吨，或是终于意识到独立开发的缓慢与艰辛，同年，玻利维亚终于开始寻找外资合作，与德国私营锂电池制造商ACISA公司（ACI Systems Alemania）签订合作协议，意欲加快锂资源开发进程，计划于2021年实现年产碳酸锂15000吨，氢氧化锂30000吨。然而，事与愿违，2019年11月4号，由于当地居民要求当局将约定的3%锂矿开采权益金提高到11%而持续抗议，环保人士亦认为大规模开发会改变乌尤尼盐湖的地貌，莫拉莱斯总统取消了与ACISA公司的合作协议。富有戏剧性的是，6天后莫拉莱斯总统由于政局变动也被迫下台，时至今日，玻利维亚依然未举行总统大选，而莫拉莱斯总统在任时主导的乌尤尼盐湖锂资源开发亦不知将走向何方。
从决定工业化生产至今，已历时12年之久，乌尤尼盐湖锂资源的开发历经坎坷，却收效甚微，碳酸锂年产量尚不足300吨，距离突破万吨产量更是遥遥无期。这其中，乌尤尼盐湖较高的镁含量和降雨量固然是不利因素，但究其本质，玻利维亚面临的资源困境才是阻碍锂资源开发的主要原因。玻利维亚坐拥巨量锂资源，但国家贫困，无力大规模自主开发，如果让渡资源权益，又恐陷入资源被掠夺的境地，最终导致国家在这种两难困境中举步维艰。乌尤尼盐湖周边居民，许多世代靠采盐卖盐为生，大多仅能维持温饱，随着旅游业发展，多转而从事旅游业，对于底层民众而言，锂矿资源开发似乎只是政府的事情，和他们并无关联，他们也并未丛中获利，相反，他们也许更担心锂矿资源开发改变乌尤尼盐湖的面貌，玷污了“天空之镜”的美誉。如此看来，乌尤尼盐湖的巨量财富可能还将继续沉睡，等到盐湖提锂技术突破，亦或玻利维亚走出资源困境，找到可持续开发的道路。“天空之镜”将何去何从，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单位:中国地质调查局国际矿业研究中心、南京地质调查中心）
发表于 2020-8-18 17: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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